青龍大帝稍稍緩和的聲音響徹雲霄：“競淵與昌蕖上君素來交好，此番的確胡鬧了些，還望眾仙家莫要計較！”

四下齊齊道：“小仙不敢！”

我正放寬心這一切終於敷衍過去，大師兄的話卻使我渾身不由一僵：“桑兒，有些話師兄曉得你不愛聽，可我……我不願你這般委屈自己，競淵待你之心，想來是真的，你又何必如此！我曉得你重禮儀愛面子，可這如何能敵得過你的幸福，此刻你當可離去，南境的一切，就交給師兄罷！”

“莫要再提此事了，我決心已定！桑兒累了，不願多言！”我頓了頓道。

十幾萬年前，東境的儲君並非是競淵，而是他的兄長了胥，其當時的聲名決不下於而今競淵、昌蕖，那時候的了胥並不如今日這般放浪形骸聲名狼藉，而是天縱英才無人不讚，可他卻日久天長與自己殿中婢女暗生情愫，皇族之人定然不能與婢女締結姻親，更何況是未來的君主。

起先了胥接二連三請辭儲君之位，帝不允，了胥幾次未果之後便攜了婢女私奔，帝下令追捕。

我不曉得青龍大帝下了如何地命令，可了胥心愛之人便在那一場追捕中丟了性命，雖說了胥渡與畢生修為救治，卻也不過只留存愛人一魂一魄，如今似個活死人一般躺在他的寢宮之中。

而那了胥也因此，終於如願以償地辭去了儲君之位，東境儲君之位空懸許久，一時間人心惶惶，便有不知好歹的仙神聲稱天界治法不嚴日日奏請進言，更有借此興風作浪者不勝枚舉。

仙神一動，凡間則民不聊生，最後乃是青龍大帝請得其他三境齊齊出面聯手處理，人間方免一場浩劫。

此事雖說過去了十幾萬年，可有關於了胥各式各樣的話本子，依然是生動形象地流傳至今。

彼時少不更事的我則與大師兄唏噓：“這了胥倒是個有性情的值得結交，彼時他與青龍大帝同來，卻不過覺得他太過娘娘腔而敷衍了之，想不到卻是個實實在在敢作敢為的英雄人物，倒是大師兄你慧眼識珠與他關系甚好，我是無福了……”

大師兄默了默，道：“怕是那了胥拂了天家的面子使你看了過了把癮罷！實則我私底下認為，這做派固然瀟灑，但卻不知苦了多少凡人，實在是做不得。可我並非了胥，不曉得他心頭之苦，故此師兄對此也難以多加妄言，也許了胥，他有他的苦楚和難處。”

彼時我記得大師兄這番話落定，一旁的四師兄與小五則是默默地起身離去。

二師兄嘖嘖道：“卻是不知那婢女到底何等風姿，竟教了胥竟連儲君也不屑一顧。”

舊事一憶卻是個沒完沒了，只是今時今日，我確實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一個爛攤子瀟灑而去，更不會因我一己私心與沖動殃及下界蒼生，再則，更不會辜負我這般深情至真的大師兄。

神尊開辟天地，命定於我我這般佳婿良緣，我必然好生珍惜。

四百多年後，四境千年盛會，設在西王母的昆侖丘瑤池。

千年盛會本是四帝念及少時情意，但卻因三界事務擾卻而無法時常共聚所設，故此四境便約定每千年聚首，奈何滄海桑田，四境越來越交錯縱橫，四帝座下親友之間的關系愈發剪不斷，漸漸的盛會便不再是四帝私下相會，變做了而今的天界盛會，主以商討三界大事為主，遞進四帝王感情為輔。

大師兄素來交情甚廣，與我一同安頓沒多久，便被白虎大帝的小兒子烏銜喚去吃酒了，我本想去探望一下瑤姬，可來人通報說瑤姬七十年前便外出歷劫去了，只得獨自牽了阿荻在瑤池閑晃。

阿荻，是我四百年前生下的兒子，名號桑隱。

本不願帶他來瑤池臺，只是阿荻一向很得他父君的嬌寵，大師兄自然耐不住他的軟磨硬泡，這才在臨走之前囑托我將他帶了來。

大師兄的話，我自然是很聽的。

“娘親，父君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了？”剛及我膝的小阿荻仰了頭問我。

“你父君仙友頗多，被請去吃酒了。”我頓了頓與他吩咐，“你父君不在，你可要給我老實點，不許隨意四處走動！”

阿荻自小便很黏大師兄，大師兄無限寵愛阿荻的同時，卻在管教小孩子這一面很有一套，一向不聽我吩咐的阿荻，無論他爹有何吩咐，便乖乖一應照做，這使我很是郁悶。

我想了許久，怪就怪大師兄生了一張男女老少通吃的面容，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落了地卻跟著大師兄跑了，這使我憤憤不平多日，後來得了莫歆的寬慰我方平衡了許多，阿荻受他父君管教自然不差，如此又省去了我不少麻煩，再則昌蕖本就是我的夫君，他有這般所向披靡的容貌和本事，那我自然也很有臉面。

本君這般思想並非是我嫌阿荻麻煩我這當娘的不負責任，實在是阿荻除了長相和天賦說得過去外，這小子確確實實未曾遺傳到我半分的安生的性情，素日裏一概跟著二師兄和七師弟胡作非為，惹出了事情我幾個師兄弟又一門心思地將責任推到了我的頭上，獨獨唯有大師兄在的時候，小家夥方能安生個幾日。

“怎麽沒見到娘親會友呢？”阿荻第一次來瑤池，此刻雖嘴上問我，圓溜溜大眼睛卻四下掃蕩個不停。

我心中暗自提高自己警惕，想著王母他老人家的園子裏的蟠桃多年來一直水嫩可口很是遭人惦記，阿荻本就是貪嘴的年紀，若是讓他曉得了蟠桃園，我想他十有八九是要去偷一回的。

可自多年以前我與白黎偷果子被抓之後，那看園子的小仙姑便一直提高了警惕，若是此番阿荻真的去偷那蟠桃，那必然會落網無疑，如此我南境難免落得個他娘偷完蟠桃而今輪到他兒子來偷的話柄來。

思及此我緊了緊手笑瞇瞇俯下身與阿荻對視：“娘親要保護阿荻，不能去玩的。娘親告訴你，這池子下面住了一只萬年妖怪，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渾身毛發，專吃小孩子，有好多家的娃娃都被吃掉了，所以你一定要牽緊娘親不要亂跑，曉得麽？”

“嗯，阿荻聽娘親的話，阿荻不離開娘親，這樣妖怪就吃不到阿荻了。”小家夥乖乖道。

本君對阿荻乖巧的表現十分滿意，思量著管教小孩子也並非什麽難事，臉上不由樂開了花：“聽話就好，回去我讓你三叔叔給你多做些果子酒獎勵你！”

“真的麽？娘親不是說小孩子不能多喝酒麽？”阿荻興奮地跳起來，滿面笑容。

“只要你表現好了，娘親就獎勵你！”兒子這般開心，那我自然也就開心，不由哼起了小調，一邊走，一邊回答阿荻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這瑤池臺我雖不曾少來，但瑤姬的娘西王母卻是個很勤快的人，是以我次次來此，瑤池都經過翻新重建，雖有個大概的形容，但我也不過識得個大致認個通往行宮的路，而今我回憶起舊時的瑤池模樣，竟也能將有次遇到個風流少年之事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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